那天下午,我們相約在台中郊區的汽車旅館裡。同一個車庫裡擠著兩台車顯得有點勉強,然而樓上有著昏黃的燈光房間內,偌大的浴缸與鬆軟水床,透明玻璃門隔開的每個空間都是一場華麗冒險。在一次又一次瘋狂的做完愛後,推開床上的保險套殘骸後,我們邊喘著氣邊牽著手躺平在床上。
我說︰「沒見面的這幾天我一直想著你,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他瞇著眼,用著跟現在迷眩氣氛不搭的理性語氣說著︰「為了你老婆,我們還是維持現在這樣吧。」
於是我們接吻、擁抱、繼續做愛到床頭的電話響起催促的鈴聲,才依依不捨的著裝,被迫回到現實裡。
我望著他的背影回想著我們初遇的時刻。三年前他因為一場小小的車禍,需要律師與擦傷的機車騎士商談賠償金,於是我們在一間小小會議室初次見面。年輕的他穿著簡單的polo衫與牛仔褲,隨性抓鬆的頭髮和微彎的粗框眼鏡,誠懇的跟我說,「謝謝,拜託你了。」未等到調解結束,我們已經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他訴說著他工作上的不順,男友的不近人情,而我則用以前旅遊的趣事讓他忘記煩惱。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我們變成了現在的關係,固定的砲友,friends with benefit。於是這個默契讓我們大約每半年見一次面,除了做愛之外,我們還細細交換著這段時間彼此的生活。在這短短的幾個小時裡,每一次激情都不只是性,而每一個緩慢的擁抱和接吻都顯示我們是相愛的。
開了一個小時的車後,我帶著全身疲憊回到家,看著妻子滿臉的笑。我想,我們維持固砲的關係其實滿好的,彷彿在柴米油鹽之外還有另一個世外桃源。我可以不用危及我的家庭,不需去思考我到底是gay還是bi……。「這只是性而已,男人都需要發洩一下的」,我如此跟自己說,邊幫忙把廚房的飯菜端到桌上。以40歲男人的標準來說,我擁有令人稱羨的家庭,乖巧的女兒、賢淑的妻子、穩定的工作。然而我握著妻子纖細的手感謝她的手藝時,腦中卻想著下午牽著的那雙粗糙大手,男人的手。
飯後我與妻子花了一番功夫才把女兒哄睡後,我摟著她的腰,例行性的,我們再做一次愛。一如以往,妻子柔軟無骨的身體還是令我著迷,刻意壓抑過的嬌喊還是那麼性感,我還是如同五年前把戒指套上她的手指那般深愛著她。無論心理與生理,我都是那麼依賴與愛戀著她。看過了商場和人生百態之後,就只有擁她入懷可以讓我感覺到平靜,即使我知道她並不完全了解我,也不能了解我。
或許下午時他說得對,維持現狀對我們都好,把所有的祕密都鎖在那間旅館房間裡。在那,我可以絕對的放鬆,不需要戴著面具,不用隱瞞心裡的不安,讓所有的焦慮衝口而出。我知道他就是因為愛我,所以才會拒絕我。朋友的關係才會長久,不像情人必須去面對現實,被泡泡包裹著的甜蜜裡沒有嫉妒和憤怒。
叮!手機傳來他的簡訊︰「謝謝你,有空再聚,我還想與你多說說話。請不要有壓力,以家庭為重吧。」
我想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可以把性愛分離的人,我真的愛他,而我也確實愛我的家庭。他是對的,為了我在意的人們,我與他的界線要明確。我們只能維持現況,永遠不能在一起!
「好的,等我有空再打給你。」趁著妻子翻身,我按下傳輸。
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