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感情, 伴侶

【客座】有限時段的陪伴

美美就輕輕地回來了。來了!來了!從飛機上輕輕的跌下來了(好了,停)。

嗯啊,偶肥來了,沒有太多開心與不開心,沒有太強烈的要或不要。總有人問我怎麼沒想就待在那邊,我說我想啊,但如我的某個朋友曾經說的,只有非常想要留下、不留下人生會毀滅的人才能留下,我不是那種人(我的好朋友強國基才是,他到現在都還在歐洲,已經三年了我的老天),而能夠有一個地方讓我可以「回來」,終究是值得慶幸的事。

偶肥來了,帶著一隻巨大的棕毛白熊,我都跟別人說他是我逼。本來我們對這樣的陳述都不置可否,但世界就是這樣,你要是不吭聲別人就當你是了。不過後來我的確也這麼說了,我在挪威交了個逼;也因為我把與這個挪威郎的關係稱作逼,所以不把與先前某個逮灣郎的關係也稱作逼的話就太說不過去了(追封的意思XD),所以就在這一年裡,我的感情關係履歷就從「沒有交過逼」變成「交過兩個逼」。

男朋友這件事情有沒有這麼難定義?我後來發現真的滿難的,因為那牽扯到你對於情感關係的想像,以及你認為一段情感關係之所以存在包含的元素有哪些。我之所以對「是不是男朋友」這個問題再三遲疑的原因就是:我跟我的兩個男朋友都不打炮的。當然可以說每個人有不同的定義,但我真的有一次在講完我的遲疑之後被回以一句「那你們就只是很好的朋友啊」,嗯……也是啦。

事有因緣,事情的發生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我時常在想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如果我們在台北遇見,我或許不會見他第二面吧。除了他不是我的菜這樣淺薄但實際的原因之外,我在台北太忙了,雖然朝九晚五但外務繁雜,鋼管重訓語言課做義工追蹤時事挑選閱讀評論還有跟朋友見面吃飯喝酒喇賽幾乎佔去了我所有時間,翻滾變動中的台灣也讓我的心沒有餘裕去從容地認識一個人(修煉自己都來不及了……),此外,在熟悉的文化環境中,許多應對進退都已經成為不需太多思考的本能反應,所以絕大部分的時候我可以獨自處理生活瑣事(不要想太遠,就只是交通吃飯去哪找樂子這類事情),不需他人。

但在挪威當外國人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在國外居留,某種程度上就是把自己過去習得的文化技能砍掉重練,是新鮮的樂趣,也是痛苦的挫折。而如先前說過,卑爾根人口密度跟台北比起來簡直奇低,佐以他們雖然友善但總算不上是個熱情的族群,要遇見並認識另一個人其實是有點難的。加上敝人當時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念書寫論文,生活清寂簡單,心裡的餘裕便成為培養一段關係的養分。

他喜歡我,我知道,我為他無聊的重複性日常添加了些許樂趣;我需要他,我也知道,他是我作為一個外國人得以融入當地的引子。我們彼此陪伴。我是國際學生,理論上我拿到學位就會閃人,所以這份關係大約就是一份有限時段的陪伴。

攝影:FB用戶 梁兩千 https://goo.gl/Ubz4gn
攝影:FB用戶 梁兩千 https://goo.gl/Ubz4gn

我們穩定地每個週末見面,偶爾我煮飯,偶爾他煮,我們分享彼此的食物。我們聊天,他讓我有個人可以講些無關緊要的話,逃脫電腦與文獻,他教我幾個奇怪的挪威文發音,我用ㄓㄔㄕㄖ跟他交換。我們看完影集後一起睡覺,擁抱溫暖。他把我介紹給他的家人與朋友,他有一個好朋友同時有一個老公跟一個男朋友,並且彼此知情,這樣的關係在光天化日下存在而不致遭受過多惡意的批評與質疑確實是可能的。

他邀請我一起去他弟弟的生日派對,我在那個場合見到他全家,意外的被他弟的女友當成最佳舞伴。卑爾根是個被七座山環繞的濱海城市,我們一起在週末去爬山,或是坐在岩岸上,望著晚上十一點的日落,手指著他們家遷徙的途徑,從那個島到這個島。他帶我去朋友家的party,挪威人約喝酒的時候真的是自己帶自己喝的,沒有主人會準備這回事的。他的好朋友邀請我們一起去高山上的度假小屋,我們在屋外飲酒烤肉,並且到積雪終年不化的山裡健行,遇見野鹿的骨骸與撒哈拉飛來的沙,眺望千呎峽灣。

這份關係就是一份有限時段的陪伴,我當時想得很清楚,我們都想得很清楚。我們約好了我離開挪威回台灣的時候要一起旅行,先去曼谷再回台灣,我跟他說曼谷是至今給我衝擊最大的城市,他說他也想看看我家跟我的家人。

他要離開台灣回挪威的那天我送他去機場,轉機的空檔他傳了個訊息告訴我,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哭著穿過機場走向登機門,這場別離比他預想的痛苦許多。

我跟他說我還好,我在離開卑爾根那天就已經哭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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